【伊犁见闻】韩宁 ll 伊犁散记(三)

伊犁散记(三)
韩宁
十年前,我写过《伊犁散记》(一、二),贴在我的新浪博客上。十年后,我再次踏上了去伊犁的路,寻找心中那片最美的草原……
或许是时间无意安排的巧合,亦或是前世今生与伊犁结下的不解之缘,我是“逢九隔十”必要来一回伊犁的。
初次踏上伊犁的土地是1999年的7月,那次匆匆一去,未能领略草原风光和自然之美,倒是在乌伊公路果子沟路段留下了惊魂一悚(那时的乌伊公路路况老旧,尤其果子沟路段险象较多)。2009年的7月,再次行走伊犁,是奔着“空中花海”那拉提去的,连来带去4天的旅途劳顿,实在是谈不上有什么深入了解,匆忙的一瞥,脑海中留下了一抹绿色,记忆中留下了关于“成吉思汗遗落的马鞭”(相传成吉思汗的马鞭遗落之处,即是那拉提大草原)的只言片语。今年终于如愿以偿休了一半的年假,与朋友自驾来到伊犁,在享受自驾的过程中领略自然赋予的美好……
伊昭公路 & 昭苏县城
从伊宁市到昭苏县的距离大概是200多公里,如果走伊昭公路,距离会近一些。
我不在乎路程的远近,我更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早就在网上做足了攻略,伊昭公路是新疆最美的公路之一。带着心中的渴望,我们早早出发,向着心中的目标,前进!
出了伊宁市,就到了伊犁河。记得上次见到伊犁河的时候,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河面上,澎湃的河水与阳光相遇,激荡起一片粼粼的波光,河边的钓鱼人与不得不伸长脖子仔细看看河里的浮漂,究竟是被水晃得还是被鱼咬的……,还有在河岸边打水漂的小孩儿,在桥下铺块儿花毡午休的人,以及桥上坐在带着花环的秋千上拍照的情侣……,那个午后,伊犁河是一片安详的景色。这种景色,是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依然充满美好记忆的画面。
此刻,我们的车没有做停留,因为忙着赶路,路过伊犁河的时候,我向窗外看了看,河水依然澎湃,河面依然激荡着些许浪花,岸边氤氲着雾气,似薄纱笼罩着,带着青涩、带着神秘。清晨的伊犁河似乎比那年午后的河充满着朝气与活力,又好像少了些安静与祥和。
过了伊犁河没有多久,车就进山了。这就是乌孙山。乌孙,早先是指西汉西域36国之一的“乌孙国”,也是当时西域面积最大的城邦。乌孙原先放牧于祁连山脉,遭到大月氏的欺压被迫西迁,后来又在匈奴的帮助下驱赶大月氏并得以在水草丰饶的伊犁草原安家,顺势也脱离了匈奴的控制。其后,更是以“和亲”之策书写了民族史上的一段佳话!我想,乌孙山,大约也是2000多年前乌孙人活动最活跃的地方吧!
随着山势的不断走高,我们的车开始了在乌孙山的盘旋。伊昭公路也称“237省道”,是一条联系了州府伊宁市和边境昭苏县的重要道路,道路建成缩短了伊宁市到昭苏县一半的路程。但是,由于要翻越海拔3177米、终年积雪的乌孙山天险安格列特达坂,所以一年仅6月到10月开放。随着山路盘旋升高,沿途的景色也发生了变化:从刚进山时两边都是光秃秃的石山到随着海拔的增高,开始有了一些植被,再到高处,全部成了草原和雪松、冷杉。车随着山路不断盘旋,往上,是望不到头的盘旋了一圈又一圈的山路,像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楼,高耸入云。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来时的路,盘旋了一层又一层,深不见底。好不容易到了山顶,总认为自己是在最高处了,再看前面的车,又上了另一座山,还是在向更高的方向前行……
一路上的风景,是一片连着一片的草原,草原上生长着雪松和冷杉,也是一丛连着一丛。一阵风吹过,松涛阵阵,仿佛森林里的呼喊,此起彼伏。瓦蓝瓦蓝的天空下,草原是青绿色的,松树是深绿色的,远远望去,天空蓝的那么纯净,草原绿的那么分明、那么诱人。间或有一群马在撒欢儿、嬉戏,三三两两,时而聚集、时而分散,又为草原增添了一抹褐色。远远望去,挂在高处的绿毯,上面一片片白色,有时像一堆堆白雪、有时像一粒粒露珠,但我知道,那不是白雪、也不是露珠,而是哈萨克牧民的羊群。草原太静了,就连悬挂在山上的瀑布、山下奔流的小溪,都急于一展歌喉;草原太美了,就连马群和羊群都乐而忘返,愿为一幅静谧的画增添些动态的美感……
正陶醉在沿途的美景中,突然车子放慢了速度,司机鸣了笛,是一个几近360度的大转弯,完全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仅仅只靠鸣笛来相互提示。这就是伊昭公路的特点:不仅海拔高,从1100米上升到3400多米;而且弯多、路陡,很多急转弯都是360度的大弯,而且有的地方路边的护栏也没有建好,向下一望,绝对的万丈深渊,所以特别考验司机的技术水平。经此一下,思绪顿时回到了眼前,老老实实坐在副驾上全神贯注的看着前面的路,不敢有稍许疏忽……
最陡峭的路段竟然是一个景区——白石峰景区,白石峰海拔3400多米,终年积雪,是伊昭公路上最险要、最高的路段,也是风景最美的路段。路就像一条高高架起的黑色带子,起起伏伏的延伸向远方,两边山上的草原、松林依旧分明有致地向远方伸展,路基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与美景相伴的是不敢丝毫疏忽的紧张。白石峰沿途建起了很多马的雕塑,让大家时刻记着:昭苏是天马的故乡!
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小心翼翼的驾驶,平安下了山,快要到昭苏县城了。一路上大片盛开的油菜花引起了我的兴致。江南草长莺飞的时刻已经远去,大片盛开的油菜终于花落西北边境小城。记得上一次看油菜花,是在2017年的3月,去安徽巢湖培训,我们住的碧桂园酒店坐落在巢湖边的一个小镇上,我每天都可以沿着巢湖、踏着小镇青石板路走上一圈,一大片油菜花也静静地绽放在小镇的路边。那正是江南莺飞燕舞的时刻,蝴蝶翩翩飞舞、蜻蜓静立花枝,青石小街两旁的灰瓦白墙、斗拱雕檐与金黄的油菜花田、近在咫尺的姥山岛构成了一幅和谐的水墨花卷,使我流连忘返。此刻的油菜花田,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了那个充满诗意的江南小镇……。我想,此刻的江南再也看不见盛开的油菜花了,而此刻的花开只属于昭苏这座城。
钻进油菜花田,尽情的呼吸花的芳香,拍一张剪影,沉醉在明媚的夏日里,有蓝天、白云相伴、 有青山环抱、绿树相荫,是何等的惬意?
昭苏这座城
走进昭苏,始于一片花海;爱上昭苏,始于这里的生活节奏!
为了寻找一盘“有灵魂”的拌面,我们来到了昭苏一家哈萨克族饭馆。伊斯兰风格的装修,干净整洁的环境,让我一下觉得自己选对了地方。之后的饭菜果真没有让我们失望:油亮均匀的拉面,拌上木耳皮牙子过油肉,那个味道,真赞劲儿!尤其是一杯格瓦斯,让我同来的朋友意犹未尽!听饭馆的老板说昭苏县城所有的宾馆都没有空调,我还是被小小惊了一下:热了怎么办?当我晚上住在同乐宾馆舒适的标间里时,我在想:晚上冷了怎么办?摸了摸被子的厚度,应该够了!
昭苏是典型的新疆小县城的风格:小而集中,多民族杂居,生活气息浓厚。昭苏的县城保留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诸多印记:街边店铺的招牌还保留着时代的特征(个别店铺招牌的书写还使用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制式),小小的市场烟火缭绕——新疆其他城市已经消失了的木炭烧烤在这里保持了原始的风貌(据一位资深吃货说“只有用木炭烧烤出的烤肉才是有灵魂的烤肉”,我对此话的哲理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市场里的设施也明显落后于时代:这边摆着几张旧痕斑斑的台球案子,那边的摊子上在卖手工打造的铁制农具,一间商店里传出的歌曲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我真的有些怀疑我是不是穿越了?穿越回到了上世纪90年代……
在昭苏最具人气的美食街,我们整个儿巡了一遍,终于选择了一家经营烤肉、羊排和熏马肉、马肠的维吾尔族店铺。传统的销售风格,所有的食材均在店门口的凉棚下摆好,随吃随点,当即加工。我们点了熏马肉和熏马肠,还有红柳烤肉,配着在霍尔果斯口岸买的俄罗斯“北极熊”啤酒,品味了昭苏的夜市。不得不说,昭苏的熏马肉和马肠是另一种风味,肉紧致而不松散、耐嚼而入味儿,是我见到最好吃的马肉。我想,在8月初的新疆,还能吃到熏马肉的地方,或许只有昭苏了。两位北京的自驾游客,在我们周围逡巡,看着我们大快朵颐,感到很好奇,在吃什么?我们让他俩尝了一块儿马肠,那俩人儿当即就愉快的退掉了刚点的烤羊排,改订了一公斤熏马肉……
吃过饭去了昭苏县的广场,广场正中立着一个足球!没听过昭苏出过哪个足球明星,但是应该肯定昭苏是想在足球方面取得些发展和成绩!看到不远处有一座仕女的雕塑,我跟同来的朋友说“不用看我也知道是细君公主”。朋友说你就那么肯定?我说“对,就那么肯定”!到了近前一看,果真是细君公主。
细君公主是汉代和亲政策的贡献者,也可说是牺牲品。西汉嫁给乌孙的有两位公主,细君是第一位。论在西域生活的长久,细君不如解忧;论对汉朝的贡献,细君亦不如解忧。细君公主是长眠于乌孙异域的第一位也是仅有的一位汉家公主,是为西汉抗击匈奴、开疆拓土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
据我收集的史料:细君公主在乌孙生活的5年,是忍辱负重、抑郁寡欢的5 年。因为父亲江都王刘建谋反兵败而家破人亡,细君虽因年幼未受影响,但却饱尝人间冷暖。及至延续和亲政策至乌孙,细君又被推至台前,以罪臣之女之身顶汉家公主之名,远嫁异邦,将国家危难寄予一弱女之身,细君无法选择,只能禹禹独行。所幸乌孙昆莫猎骄靡虽已年老但人情通达,与细君生活几年之后意欲将其许配给年轻有为的孙子军须弥,这是乌孙国俗却违背大汉伦理。细君此刻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求助他的叔爷爷汉武帝刘彻。但刘彻的回信“从其国俗,誓与乌孙共灭胡”断了细君公主的后路,一位汉家公主在国家命运面前,终究无法选择命运,就像当初西行远嫁一般……。后来的故事,就是细君公主再嫁昆莫猎骄靡的孙子军须弥,生子少夫而溘然长逝……
今天,我们了解细君公主最直接最重要的史料,就是她创作的《黄鹄诗》: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化黄鹄兮归故乡!
一首思乡诗,今天读来依然字字泣血,令人肝肠寸断!回首历史:当一个国家的安危寄托于一个柔弱女子身上的时候,多半已经羸弱不堪。勾践送西施、元帝送昭君,莫不如此。所幸,还有一帮为国尽忠的文臣武将时刻在思国家兴亡、励精图治,终究反败为胜、扭转局势。只是细君公主,生长于江南水乡的温婉女子,心系国危,却终于没能见到大汉铁骑长驱匈奴的那一刻,最终也未能回到明月徘徊、草长莺飞的故土,而永久的留在了抑郁终日的异乡原野……
听说细君公主的墓地就在夏塔草原,我未能一见,但我可以想象:如果细君生前有交代,按照汉俗,细君公主的墓地应该是向着东方,向着故土的方向……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韩宁,1984年生,新疆奎屯人,兵团第三代。大学毕业后,在六师五家渠市教育局工作10年。现任五家渠市人民路街道党工委副书记、办事处主任。大学期间开始发表作品,散文、诗歌散见于《兵团日报》、《新疆教育报》、《奎屯日报》、《准噶尔时报》、《石河子大学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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