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书

  六岁时的事。
  
  冬天的风那么冷吹得我总是红着眼睛。每次他们看见我都会笑着指指点点,可是红眼睛多好啊他们知道么。我看见了好多东西,在大雪的上面停着春天的花儿。春天的花儿特别漂亮,那么艳。
  
  又下了大雪但我没看见花儿。我趴在屋里的窗户上哈着白气,忧心忡忡的想着春天与春天的花儿。第二天雪化了一些,我没看见花儿。
  
  第三天没有。
  
  第四天没有。
  
  第五天时雪已经彻底融化了,地上湿漉漉光溜溜的只有很脏的鞋印与碎冰。
  
  冬天的风不再吹来吹去了,我的眼睛也红不了了。
  
  在我看不见大雪上的春天的花儿时,春天就已经来了吧。所以我看不见,因为春天带走了花儿,她要再过一会,再过一会把花儿抛出去,让他们也看见。不过这样我就看不见了。不过很好我比他们早看了多久啊,而且那花是在雪上才那么艳的。(散文网  www.sanwen.org.cn)
  
  然后就是九岁了。
  
  冬天的风依旧凛冽,依旧吹着我的眼睛。我看不见花儿了,但我并不遗憾。因为没有花儿我还有书。这是在看不见花儿的那一年之后我发现的,我发现我多了一本书,突然地。
  
  那时候入冬大概已经挺久了的,特别冷,出门上学我都是裹着大号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的雪,反正在我出门之前已经铺了一地雪白。花儿没了,我对这无尽的白十分反感。
  
  大衣真的是大衣,衣角边已经拖到了地上,沾上了雪,湿湿濡濡的。我卷了卷袖子,弯腰又想卷衣角边。
  
  我有些吃力,手指随意一触,感觉到了有个东西在地上。
  
  就是那本书。
  
  现在。
  
  九岁时的书,我给它取名为洛阳,因为这本书的扉页写了“洛阳家书寄,隔江千万不惜。”。
  
  洛阳很薄,用手指捻一捻感觉比普通的练习薄还要薄。皖皖有时候就会喊它洛阳薄——她是我的同桌。
  
  皖皖热衷于占星与塔罗牌。那天我捡到洛阳的时候没多想什么,顺手就拿到了学校。她眼尖,看见了就要死要活地朝我借。皖皖也是个古怪的女生吧,她那时候朝我借的理由是她要用洛阳试风水。挺好笑的,皖皖只懂怎么玩塔罗牌,难不成塔罗牌还可以测风水,开开光么?
  
  我把洛阳给了她。
  
  皖皖欣喜的接了过去,之后就一直在位置的角落缩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午间的操逃了,饭也是我帮忙打的。一上课皖皖就这儿痛那儿痛,趴在桌子上,估计就是在看洛阳了。
  
  其实我很费解的,皖皖似乎很熟洛阳,一副痴迷的样子。
  
  直到放学,皖皖仍然没起来。
  
  今天我和她是值日生,我踢了踢皖皖的桌子,想把她喊起来。
  
  “啊死清咽你踢什么?”
  
  皖皖的反应很激烈。我看着她,眯了眯眼睛——皖皖的眼角是红的。“今天值日,你把黑板擦擦锁好门,我先走了。”
  
  我拿起书包就走。
  
  皖皖喊住了我——我回过身去,她把洛阳还给了我。似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清咽,你爸妈回来了么?”
  
  “不知道在哪儿呢。”
  
  巷子很安静,只有风走过。
  
  天黑透了,路灯还没亮。我捏着洛阳沿墙走,以免摔倒。
  
  “咦,602的清咽啊,”是物业大妈,“快点回家去,你家里来人了。”
  
  我家里来人了?我抬起头,看见六楼左边那户真的有亮。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厨房。
  
  书房,厨房。
  
  我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有些莫名的不自然。
  
  楼道的灯是亮着的,昏暗,不能使人感受到温暖。可是此刻的我却安心了下来,有种尘归于土的感觉。
  
  我从衣兜里掏出钥匙,对准钥匙孔——
  
  “清咽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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