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青年文学家大奖赛参赛作品展(十八)】丁小龙 散文诗|| 雪,是尚未在尘世湿身的少年(外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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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尚未在尘世湿身的少年
1.
“如果,呆在海上的那条船里是责任,是身不由己,那么在这儿绝对是一种解放了……”同样望着那海,我的感觉却不一样。
哨子,甲板上的敲击,和平之鸟的叫声,都远去了。那些齐整如梭的宽厚身影,去哪儿了?我不敢猜测,迷茫且不自信。
“海,是呛人的!”这是唯一的肯定,沙子也是我挥霍掉的时光,而海螺依然只存活在童话里。海面上,也永远站着热衷看戏的人。
瞥向身后:这个城堡般的建筑,是替我量身打造的盒子吗?
又抬头看天:是一道平民打扮的阳光。
2.
本多情似火、如酒,我却羞于表白。渴望风雪和樱花下的爱情,每次却被折断。
不屑于那个大胆北方女孩的主动相约,我却又呆在楼上的栏杆边,偷望茶园里的另一个人。
“小桥流水红油伞、茶香古琴伴佳人”,这样的茶园让人迷醉,可我递出去的情书却久久没有回应。
学琴。在床头挂满古怪的彩灯。有时又嗜酒度日……我在日记里写下:“那些路上似乎布满了咒印,这真令人忧愁。”
那天,我蹲在绿藤攀绕的窗边写诗,又解读给那个搞哲学的穷途末路的文青听。不知觉中,我们边聊边走,已经走得很远,早已远离了――圣诞夜里,那些焦头忙碌的人们。
3.
我站着。在响起萨克斯的厅堂里,在举止像绅士的餐客们的旁边,站得像庄园里忠实的奴才。没有人打量过我。
巡视每一处角落,小心剔除器皿上的尘,检查貌似可疑的来客……这是我在此的价值。挺着胸,希望自己的眼角散出稀有的冷峻的光。
心里,有人在和我说话:“看啊!四处都充溢着赤裸的买卖,这才是这祥和富丽的清晨里,我不忍心告诉你的真相。”
我不听它的,只是吁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数围裙,数刀叉,数那些胃,数车子……数到前台的给人做小三的女孩时,就有些混乱了。
那个女孩之前是会计,之前很乖,之前决不会这样化着夸张的浓妆。
4.
面对从喷嘴下来的,似无穷尽的可乐与橙汁,面对枯燥的劳动与各式吆喝,我就更留意吧台。那儿有一排高贵而别致的酒。有以独眼海盗命名的,有画着椰树的,有松子味的,有石榴味的……颇具有诱惑力。
想起克鲁斯的那部电影,是一个在酒吧以耍瓶为乐的人,是勾兑神秘液体的魔术师,那个人有绝对精彩的表演,我幻想他就是我……可是这时,对讲机响了,一个激灵之后,看到自己又被挟持在流水线上。
有时在走廊里踱步,会找一只黑领结戴上,端着一杯“马天尼”,朝镜子里的自己不停地敬酒。然后,又把手比成星子的形状,苦笑着,对准一群看不见的观众。
5.
在这儿,也曾堕落。酒后被同事推着,闯过郊外廉价女人的出租屋;为人打抱不平,把假皮鞋丢到了狡诈的店老板脸上……
但这都不影响我可以把歌唱得惟妙惟肖。我有沙哑的嗓音,并且盐粒饱满,我知道聆听者们心头的那个故乡。
我会深情地唱:“你会放下一切到我身边,我的姑娘……” 然后又似一只戈壁孤狼:“坎大哈黎明,宁静似天堂。”
我善恶分明,这别人都知道,我不会对给我穿小鞋的上司怀恨在心,更不会在犯错的偷油者摔倒之后,还上去狠狠揍一顿拳脚。
6.
讨厌分开,是怕某些人的不辞而别,更怕亲人人离世了,而别人却瞒着他。(所以我恨我的父亲和姐姐)
燕子飞过,每一个要远行的人啊,都是那样的崭新。身边的同事在装箱子,装着装着就唉声叹气地停在那儿了。
而我,还要和留下的人相依为命。
会在礁石上聊天,聊去年的少年曾在这儿为谁寻死觅活?聊跑过狭窄木栈道的人,又去那边的广场跑;聊地下室和整齐的闹钟;聊海聊和叫不出名字的树,它们比任何人都要先见到今年的雪。
喔,第一场雪――是不是尚未在尘世湿身的少年?
少年西提猜的一天
1.
他往往是被穿梭而过的象鼻舟,以及农妇的吆喝声吵醒的。
不情愿地拖着鞋,来到窗边,天才蒙蒙亮。
他希望睁眼看到的,不是杂乱的安帕瓦水上市场,而是在深幽大海里晃悠的渔船上,像小时候那样――趴在父亲鱼腥味的腿上。
父亲离开很久了……屋后的几棵芭蕉叶,每次在雨季里剧烈的抖动,他都会光着脚急忙跑上前去。嘴里嚷嚷:父亲回来了,父亲回来了……
2.
每天早上,他会虔诚地向梵天神礼拜。虽然神没有允过什么,没给他丰足的回赠与转机……他认真盯着袅袅的香雾,深信供奉与接纳是最平等的因果。
麻绳上挂着各色衣服,他唯独对绿色和蓝色偏爱。他面朝天边的金链花给自己打气:要像个男人,要获得猴神哈奴曼那样的勇猛与智慧……
偶尔,他埋怨日子的单调和琐碎,从家到曼谷要转好几趟车,这都是迫于生计。他想安顿下来娶妻生子,而只娶一个妻子就够了,他坚信――爱不可以分散。
3.
沿途休息,他在熙攘的人群里看到乞丐,那相貌让他觉得熟悉,是数月前在这“租妻”的外国流浪汉吧?是把这当天堂养老的人(1个月仅花几万泰铢就能过上“贵族佬”的日子)。但最后钱光了,签证过期,却被“租妻”们无情的遗弃了……
他讨厌这些喧嚣,包括车子不停地鸣笛,尤其是沿街大声说脏话的黑人,他们有时为了一点鱼饼和海鲜烧也能和店家吵得不可开交……
在斜阳棚里,他非常喜欢那盘芒果糯米饭,粘粘的香香的,含在嘴里,就是他最开心的小幸福了。
4.
下午,在芭提雅,他随处可见揽客的、穿着露骨的女人,她们显得庸俗,他很难想像她们会和“孔舞剧”的温雅女角们混杂在同一时代、同一城市、同一夜晚……
西提猜这个传统的少年,也常流连于大城府古城。看着破旧残缺的佛像,他会从肩头卸下杂物担子,呆呆矗立。旧佛像更具时代感,饱有上座部佛教“三法印”和“四圣谛”的义理。
这些雕塑啊,布满风雨印记,是无声的隐喻,也是禅语。他劝告着远来的游人:“一定要少去那些金装的辉煌庙宇,该多来这儿看看。更要远离“古曼童”的巫邪之术!…”
5.
晚上,他并不急着赶回家。
他喜欢待在宽大酒吧的小角落里,轻饮几杯酒。斜坐在迷乱的灯光和各式的身影后面,观察着众生相。
身材高挑的、眼睛有神的人妖“婉查娜”,在酒吧混得炙手可热,让他想起在乡下高脚楼里住过的堂弟――察猜。察猜,是个不顾父母反对、走入它途的苦命孩子,虽然在世界各地进行人妖演出,每月寄回可观的钱财,但西提猜不敢羡慕。因为他仿佛听到多年前刀下的那声喊。
那是让人绝望的回声啊,久久荡在湄南河的上空……
【作者简介】丁小龙,江苏作协会员、江苏文学院青年作家读书班学员。诗见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文艺》《诗刊》《星星》《扬子江》《诗歌月刊》等。入选《中国新诗》(中国诗歌学会编),被评为“每日好诗”并选入《诗刊》。曾获《诗刊》征文奖、上海市民诗歌节三等奖、大别山十佳和年度诗人奖,入围淬剑诗歌奖(过程诗学)和突围年度新锐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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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青年文学家杂志社
排版:逄璞徐迎晨伊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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